夢縈本就是來找他的，原本還有些猶豫，聽他在裏面喚自己，只有硬著頭皮掀開簾子走了進去。

他坐在桌前，雙手都放在桌上，好似什麽也沒做。油燈如豆，搖曳著他的影子，和夢縈的漸漸重合在一起。

夢縈在他面前坐下，緊張的攥著袖子。不知道為什麽，在他面前自己總是如此緊張。

她的小動作都被慕千雨看在眼裏，抿唇一笑，以前的她從不會這般拘謹，只不過那時的她已經和現在的不一樣了。是的，不一樣了。

原本、原本事情不會這般覆雜的。如今的他不想再左右她的感情，卻又忍不住想去改變些什麽。例如，被她遺忘的那些回憶。

不想給她逃離的機會，慕千雨開口道，“不問麽？”

夢縈擡眼去看他，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，不過確實是自己求他辦事來著，他想怎樣都如他的願好了。夢縈扁扁嘴，倒是也說不上不情願，像是故意做出這幅表情，她心裏的感覺一直很奇怪，“那……你的條件是什麽？”

對她的疏離慕千雨毫不意外，他抿唇淺笑，手指越過桌子伸向她。他的手指白皙，骨節分明，在這油燈下似乎透明一般。那夜她的惡作劇，他也是這般坐在桌前淡笑著看她，穿著薄薄的白色裏衣，只是那時的他臉上帶著玩味，不同於今日似乎還有著些許緊張。

墨發披散，泛著金黃的光澤，燭火在他的側臉鑲上了一道金邊，那張絕美的容顏似乎有些不真實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與那夜重合了起來，他真的如同仙子一般。

夢縈甚至覺得，這就是那一晚。

見他伸出手來，夢縈已然明了他想做什麽。

夢縈遲疑的伸出手，卻又收了回去。慕千雨稍稍偏頭，臉上的表情不變，心底微動。

“我可以……先問個問題麽？”夢縈摩挲著指尖，她也在害怕再看到一些動搖她心的東西，她原本想著知道那些已經足夠，可記憶中的她對慕千雨有一種近乎執著的感情，對伍塵蕭卻沒有。而慕千雨到底對自己抱著什麽樣的感情，她卻始終沒有看懂。

慕千雨頜首，示意她問。

夢縈睫毛輕顫，眼神躲閃，“當時，為什麽說不認識我？”而為什麽，現在又希望她都想起來呢？雖然知道自己怎麽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，夢縈再問完後卻還是對上了他的那雙深邃的黑眸。

慕千雨看著眼前的夢縈，離他那麽近又那麽遠。攤在桌上的指尖漸漸收回攏成拳，他仍是抿著唇，卻不見了那抹淺笑，早就知道夢縈有一天會問的，但是卻沒想到是現在。

夢縈見他如此，倒像是自己不願意還他的情一樣，一把伸手握住他的手指，他微冷的指尖讓她也清醒了些，感受著那回憶一點點回來的感覺。

慕千雨一驚，薄唇微啟，卻又笑得各外溫柔，“你看了，也許就會知道了吧？”

“是啊，看了就會知道了。”夢縈應道，也不再看他。

夢縈也是這般打算的，有些事情如果始終都會知道，還不如早些知道了好。

回到自己的營帳，伍楓歌正在打理著她的甲胄，見到夢縈進來，面色凝重，“我才找人去找你，你去哪兒了？程國有軍隊開始在鴻昌鎮集結了。”

鴻昌鎮，就是他們抓來胖子的這個邊境小鎮。

“哪裏來的軍隊？”夢縈大驚，這也來的太快了吧，“怎麽會這麽快？”

伍楓歌將甲胄穿好，轉過身來給夢縈換上甲胄，“不知道是誰領兵，來的突然，但是確實是程國大軍無誤。”

這會已經有些冷了，才過了亥時，還是一片漆黑。夢縈他們根本沒來得及休息，對方應該是抓準了這一點，來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，不過好在他們的兵馬未動。

夢縈走出營帳，看著紅楓落下，這才發現已是深秋了。她從下山到現在，不經意間竟過了這麽久。

軍鼓已經響起，喊聲震天，伍家領軍果然不同凡響。這般更是能震懾對方，楚國軍隊已是在最快的時間內全軍整頓結束，弩兵也在後側埋伏好了。

伍塵蕭也已經披甲上陣，夢縈見他一身與她夢中相似的那身正紅色裏衣，披著獸面鎧，頭戴綴有雀翎的紫金冠，腳下一雙黑色蛟紋馬靴。此刻正坐在一匹棗紅馬上，朝著自己而來。

篝火勾勒出他英俊的面龐，棱角分明，一雙鷹眸似乎泛著光，夢縈看的有些呆了。

“你先留在這裏，聽楓歌的指令。”

夢縈見他面色凝重，似乎真的是事態緊急，伍塵蕭一夾馬肚，就要駕馬離去，夢縈快步上前，拉住他的韁繩。

伍塵蕭坐在馬上，看著身側拉著韁繩一臉強硬的她，兩人均穿著紅色裏衣，外著盔甲，看起來猶如一對璧人。他俯下身來在她唇上烙下一吻，又在她額間輕輕一吻，像是讓她放心，風拂過，吹落大片血染般的紅楓。

夢縈一怔，看著他緩緩起身，沖著自己露出一個略帶調皮的笑，“等我回來。”

夢縈不禁松了手，看著他漸漸遠離自己。

不知為何，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多。

伍楓歌拉住夢縈的手，將她的神智拉了回來，遞給她一條韁繩，“我們從後面伏擊，不要擔心，塵蕭不會有事的。”

夢縈點頭，翻身上馬，跟著伍楓歌離開。

伍塵蕭看著面前的幾萬大軍，面上有絲疑惑。這群大軍並沒有領頭之人，他倒是有些期待再次遇上白涇川，可惜，看來這次來的並不是他，他從不這般遮遮掩掩。

雖然程國大軍並未有領頭之人，但是卻仍是訓練有素。有一名騎兵駕馬走出來，朝著伍塵蕭點頭行禮，倒是禮貌的緊，大聲問道，“可是楚國伍將軍？”

伍塵蕭自然不拘小節，並不在意對方是普通騎兵，鷹眸微斂，“正是在下。”

“如今伍將軍到此，是不打算將二皇子歸還麽？”那騎兵又問道。

“何來歸還之說？此次在下到此，只想打個商量。”伍塵蕭嘴角一勾，也覺得自己這話說的尤其可笑，此刻兩軍對陣於此，劍拔弩張的氣氛讓他也無法完全保持平靜，他卻在這裏說什麽商量。

那騎兵聽聞後只是對他微微點頭行禮，應道，“伍將軍，我家大人說了，如果楚二皇子不能回來，就要夢縈姑娘。”

伍塵蕭蹙眉，這夢縈回來的事情程國是如何得知的呢？據他所知程國的那幾位使節還並未回到程國境地，這消息按理來說並不會走漏。雖然夢縈並不是死在程國的，但這事程國應該是知道的，他們就更不應該找他要一名亡者。難不成也知道夢縈是九命貓妖麽？

是誰走漏了消息？

“在下這裏既沒有二皇子殿下，也沒有什麽夢縈姑娘，可否請你家大人出來商量，”伍塵蕭略一思襯，勾唇笑道，“一直這麽不肯露面，莫不是太過於輕視在下了？”

這話說的倒也在理，兩軍對陣，對方主帥卻不露面，實在太過小氣。這話似乎說進了那騎兵心裏，他有些遲疑，正要開口，卻聽見城鎮之中響起一聲唿哨。

那騎兵目光一斂，握緊了手中的長矛，沈聲說道，“得罪了，伍將軍。”

伍塵蕭不知為何，只是冷笑一聲，自腰間抽出長劍。既然不能好好說話，那就用別的方式交流好了。

……

夢縈緊緊跟在伍楓歌的身後，心底的不安卻擴散的越來越大。

那聲唿哨響起，夢縈和伍楓歌都聽見了，不約而同的看向伍塵蕭的方向，兩人相視點頭，朝著既定的地點而去。

此處地勢稍高，有很多可以隱蔽的地方，一部分的弓箭手被伍楓歌安排在這裏準備，還有一部分跟著伍塵蕭。大概是想慢慢將程國大軍引進這片樹林，再盡數射傷。

伍塵蕭劍尖挑落幾名程國騎兵，有些躲閃不及的，就削傷他們的手腕和小腿，並未傷及其性命。那些程國士兵，幾人揮舞著長矛刺向伍塵蕭，伍塵蕭躺倒在馬背上，躲開那些長矛，用劍格開，飛身下馬，將那些人的武器盡數打落。

明眼人也看得出伍塵蕭並未打算傷人，不然憑借他的能力程國士兵豈能輕易抵擋的了？但程國士兵卻借此機會，招式更加淩厲，並未留情。

楚國大軍雖然以女子為主，力量不足，卻以靈巧著稱，速度反應極快，幾個旋身便躲過對方攻擊。因得命不可傷人性命，故基本都是擊落對方的武器，再傷其四肢。

伍塵蕭放輕了勁道，卻是難以如此長時間持續，那些程國大軍人數極多，不斷朝他湧來，已是慢慢感到力不可支。

伍塵蕭手中的劍刺向一個人的身體，又刺向另一個人，刀劍相接震得他虎口發麻，他把劍柄上的麻布取下，將劍柄綁在自己的手上，使其不能脫手。麻布摩擦著他的手背，上面帶著褐色的血液，而今天又沾染上了新的。

獸面鎧上也已滿是血跡，顯得更加懾人，早已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劍上的臉上的，到底有幾個人的血。

大腦已經跟不上身體的動作，也不需要思考，身體會自動作出回應，刺倒出現在身側的所有敵人。

伍塵蕭在這時腦海裏卻突然想起了夢縈的那張臉，不由得勾起嘴角。

這一次，他可以保護她了吧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求收藏求評論~~~~

求收藏求評論~~~~

求收藏求評論~~~~

鯉貓貓在這裏謝謝點進來看的朋友~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